少年故事随风飘

少年故事随风飘

记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一直在听那盘达达乐队《黄金时代》的卡带，反复回味里面的歌曲，并尝试用极其纤细的文字描述它们。在摇摇晃晃的公车上，我清楚地记得《南方》和《收音机之恋》中或干燥或潮湿的气息都穿过窗户扑面而来，让我为之一颤。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跟我一样都在等着他们的再次出击，可是直到大学生活的结束，我都未能等来达达乐队的又一个X时代，反而在稀疏的时间缝隙里听到了他们解散的声音。但是我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失落和难过，只是默默地祝福。毕竟在极为混乱的华语乐坛，他们不是唯一的牺牲品。在用来回忆大学的某篇文章中，我毅然将达达乐队列入其中，他们在四年的时光里重要位置不言而喻。

然而就在我以为灰尘会将那盘有着骄傲名字的卡带盖住时，彭坦携带着《少年故事》悄然来到了人们的面前。他着一袭红衣，剔去了 《黄金时代》里的小胡须，用一张令人陌生的年轻面孔俯视这个复杂的世界。

很难将眼前的这张脸同《黄金时代》的彭坦联系起来，是什么让他如此年轻，岁月为什么如此仁慈，在让每个人长大和衰老的同时，却唯独让他青春依旧，甚至更加地盛气凌人？他依然保有《黄金时代》里的美好冲动，《少年故事》中优美婉转的旋律如此熟悉，都有着强劲的冲击力。而这中间的变化也是不容忽视的，彭坦在《少年故事》中表现出来的不仅仅限于多层次的表达手法上，这手法包括了多样化的乐器成分，演唱的炉火纯青等等；而更多的时候它呈现为褪去年轻浮躁的成熟上。就像那句"一个男人要走多少路才能被称作为男人"的歌词一般，彭坦在历经岁月之后少了昔日的躁动不安，转而散发出饱受磨练的稳重。他将那段黑暗无声的往事锻炼成黑夜，闭上双眼沉浸于中，但不甘于沉陷迷茫，而是不断自省，以更清楚地认识自己。另一方面，他又没有丢失美妙的青翠生气。这二者的完好结合使得这张专辑比先前的《黄金时代》具有更佳的视听效果，他向人们证明了自己没有因为迷乱而迷失，也展示了自己经过锤炼后的心智。

在这里，我不打算再复述作为先锋的《少年故事》和《风儿带着我们飘》中值得称道的部分，毕竟光是这两个标题就有着媲美《南方》让人遐想的能力。它们简单，冲劲十足，彭坦的吐词一如既往，坚定而充满自信，让人相信岁月不过是在他身上记录下成长的痕迹，而不是心智衰老的标志。

相比起那些熟悉的旋律来说，《少年故事》中的慢歌要来得更加冲击人心。以《甜蜜蜜》(张曼玉版 孙俪版)为例，相对平缓甚至平庸的前奏会让人产生怀疑和顿生困意，然而在这平淡无奇的铺垫过后，高潮来得如此动情。那句"这一吻/让我忘记所有的悲伤"从青年不悲不喜的口中吐出来时，又怎会被这平稳的口气掩盖浓烈的往事呢，反而更叫人伤感。还带着羞涩的鼓点轰隆隆地像要把过往重来一遭似的，跟着呢喃的女声燃烧了。同样精彩的还有《孔雀》，这首歌要是出现的时机恰当，或许真能在同名电影《孔雀》中露上一面，用来记述平淡生活。中段出现的美好节奏若要用"优雅"二字来形容或许并不过分，钢琴的加入和温和的节拍为它添加了更有力的砝码。而那只似曾出现的孔雀，果真盛开了美丽吗，还是一个梦？在记忆里，那明亮的色彩如今已隐约难辨，但的确真实地存在过，并且持久，且不是为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而绽放的。

至于最后那首长达八分钟的《Game Over》，比彭坦的任何一首歌曲都要坚韧隐忍。一开头的"不要奇怪我只是沉默/我的回答已经不重要"怀揣着强大的内核，远比某些人"还记得我吗"的空洞口号来得真切得多。陡然出现的著名游戏人物八神庵的经典笑声不仅贴切主题，更添加了几分浓烈的讽刺。在一段高潮过后，歌曲骤然收尾。然而这远不是结束，在经历了短暂空白之后，后面短小的隐藏曲目是那样质朴，只有一把吉他的伴奏，这反倒让彭坦的声线比平时突显得更加炽热。在他描述的"没有想象的房间"里，我们得以看到他的痛苦和煎熬，而他不遗余力的演唱中拉长的呐喊，同时唤起了呐喊背后的悲凉回音。好在这呐喊终究消去，彭坦也走出房间的束缚，逃离了缓慢阴影以迎接黎明的赞歌。

其他的歌曲，不说也罢。它们真诚自然，没有值得刻意夸耀的地方，都饱含着指引前行的灯塔和坚强的进行曲。有的时候，彭坦还是会显露出片刻的迷惘和盲目的过去，它们并不可怕，反而显得珍贵，都穿越了漫长的成长而成为见证过去和标识未来的证据。就连那被会人忽略的树叶也好，都被拿来歌唱和纪念。看来那些少年故事并不会随着风儿飘走，反而被更加深刻地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