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歌手和他们的歌

我喜欢一个人听歌，我喜欢一个人在雨滴轻轻拍打窗外的芭蕉叶的静静夜里听歌，回忆从前；我喜欢从前，喜欢从前的青春，喜欢从前鲜活跳动的青春，喜欢从前鲜活跳动的青春往事。那些淳朴的友情，懵懵懂懂的爱情，细水长流的生活琐碎就会扑面而来，打湿你的心田。
　　　　沉寂的歌手和他们的歌，那些清新纯朴的乐风，秉承了音乐本质的风雅脱俗，仿佛窗外随风摇曳的芭蕉叶，敞开心扉拥抱从天上轻轻飘落的雨滴，伴着歌手天籁般的噪音，明净高爽，一尘不染。纯朴、感动、美好，如今这些难能可贵的字眼在那些渐行渐远的歌声里得到了暂时的延续……
　　　　
　　　　一、名洋：其实我一无所有
　　　　
　　　　歌手“名洋”的名字，很多人可能连听说过也没有。但是，在台湾流行音乐最黄金的上个世纪90年代初，名洋以及名洋的歌也在70后的歌迷们心中留下难以忘怀的记忆。
　　　　他是哪里人？都有过一些什么样的背景资料？除了一些细心的歌迷们所知道的《虎》及《分手摆在胸口》两张专辑外，他还有其他创作吗？还唱过其他歌曲作品吗？所有的这些问题，就连我这个相当敬业的歌迷也无从得知。在我脑海中回荡的，只有他的两张个人专辑的24首歌。
　　　　我太幸运了，我几乎是全班级第一个拥有名洋的两张卡带专辑。我也是在县城电影院门前的那个音像店里挑带时，偶然遇见他又突然一下子爱上他，并且，难得那么慷慨地、不假思索地一下子购买了他的那两张原版卡带。《虎》的专辑，名洋拉着一只老虎作为封面，别出一格；《分手摆在胸口》的封面上，名洋头部的特写，一副陶醉的样子，间接暗示着歌迷们如果听到他里面的音乐也会是这样一番模样，真叫人爱不释手。
　　　　名洋的音乐，有别于当时台湾主流流行音乐。他的噪音不粗不细，恰到好处，他在处理转音时特别温柔，又特别的流畅，歌曲的主题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歌手也没有轰轰烈烈、淋漓尽致的表达，有的只是中规中纪的演绎，不拖泥带水，又不失高贵气质。
　　　　信息汹涌的互联网上，却很难看到名洋的点点滴滴。20多年过去了，也许我们再也不能听到他的新歌声了。直到现在，我的私人电脑里、客厅里的音响、汽车里的CD，播放频率最多的，还是诸如名洋这些最冷门的歌手。少年里最珍爱的卡带专辑早已不知随风飘向何方了，这两张专辑还是我从某一大型音乐网站上下载下来，然后刻录到空白盘上。虽然音质不敌正版的效果，但是，少年时追歌爱歌的一幕幕往事还是透过那些熟悉的旋律扑面而来。
　　　　有时候，我一边听着名洋的歌，一边尽力想像着名洋沉寂的真正原因。他也许是自认为自己的音乐天份不够而从此退出歌坛吧？从他专辑创作上的刻意模仿就可略见一斑。
　　　　《虎》专辑，显然模仿齐秦的《狼》。齐秦1988年发表《狼》，名洋第二年发表了《虎》。我不知道是名洋自身选歌的失败还是名洋公司团队企划的失败。狼跟虎两种动物，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狼身上有着其他动物不可替代的品性和精神：狼是一种群居动物，讲究团队协助，代表着桀骜不驯、勇敢、执着、敏锐、速度，而老虎，人人谈虎色变，只给人感到恐惧的心理，没有其他任何文化概念上的外延，齐秦的《狼》，跟他的演唱风格、创作风格的定位是一致的，因此，齐秦有了《狼》，后来又有了《狼2》，齐秦的品牌跟狼紧紧连在了一起。直到今天，《狼》还是那么的经久不衰，而名洋身边那只摆设的老虎，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1991年发表《分手摆在胸口》专辑，里面的主打歌《其实我一无所有》，是一首相当精美的作品。特别是几处跳跃很大的音阶，他更是游刃有余地演绎，他的声音，很有一种贵族味道，让人听起来就是无缘由的感到特别的舒服。我不知道，名洋是不是故意迎合同时期王杰红透大街小巷的那首《我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王杰的提问，名洋的回答，似乎一切尽在策划者的算数中。但是，正如名洋所唱的，“其实我一无所有，只是拥抱着一份执著”（《其实我一无所有》），他的天生贵族气质和美妙的噪音，没有闪亮到最后。
　　　　名洋也许清楚意识到自身某些方面的匮乏，所以选择激流勇退。假如我这猜想成立的话，我愿意对他致以深深的敬意。因为在光环分外惊艳的娱乐圈里，做到激流勇退的人都是勇士。最后，我还是罗列一下名洋仅存的24首歌曲的名字作为文章的结尾。这种最老套、最无聊的写作方法我还是第一次用过，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表达我对这个没有任何信息的歌手的怀念。一个歌手，无论他的音乐成就如何，只要他唱过一首让你玩味几十年的歌，就足以让你在心中对他感激、感恩到永远，你们说呢？
　　　　
　　　　专辑1：《虎》1989年
　　　　1、偷偷地爱过 2、另一种分手 3、angel 4、爱情海洋 5、竞技场 6、爱 7、伤心只是我 8、青涩的爱 9、占领了我的心 10、离别雨 11、狂飙少年 12、舍取
　　　　专辑2、《分手摆在胸口》1991年
　　　　1、分手摆在胸口 2、其实我一无所有 3、凡夫俗子 4、原谅我把你当作她 5、请听我说好朋友 6、一人世界 7、你我的曾轻不是故事 8、你只适合回忆 9、西风的声音 10、你习惯吗 11、二人世界 12、好久没听人将你提起
　　　　
　　　　二、叶欢---记得我们有约
　　　　
　　　　大多人应该是从琼瑶的《鬼丈夫》的插曲《鸳鸯锦》里认识叶欢的，但在当时的1993年，叶欢已经出道了7个年头。1987年9月，凭借着《因为爱你》这张专辑叶欢踏上歌坛。就跟她的歌声一样，叶欢出碟也是不紧不慢的，从1987年的《因为爱你》，紧接着《放我的真心在你的手心》、《记得我们有约》、《谁在秋天捡到我的心》、《珍惜我所有的感觉》、《一生美丽一次》、《鸳鸯锦》、《你让我悲伤又欢喜》、《爱疯了》，只有八张大碟一张精选出版，而且从一而终的是飞碟公司出品，真的是非常难得。1994年的《爱疯了》成了叶欢的最后一张专辑。
　　　　而我认识她，却是早在1989年。从某个方面来说，一切都是中央电视台的“错”。都是因为那台汇聚了台湾当时所有大牌歌手的系列节目《潮——来自台湾的歌》而让我从此无法自拔地疯狂迷恋上台湾流行音乐。现在追忆起来，当时的激动和快乐还历历在目：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有爱国爱党的主旋律歌曲外，还有那么多好听的缠绵悱恻、令人痛彻心肺的情歌。 在我认识了姜育恒、王杰外，也同时认识了为数不多的女歌手--叶欢，以及她的代表作《记得我们有约》。
　　　　听叶欢的歌，总是让人有一种既怀念又新鲜的感觉。如今华语乐坛已没有人能像叶欢这样唱歌了，她的音色与演绎是如此特别，尤其她声音与歌曲所呈现的气质更是与众不同。她的音质很奇特，中低音为主的音域，带点鼻音，清亮而婉约，温柔又富个性；她的特质在她的歌声及曲调中同时显现，冰冷、理性而又神秘。有人说，她唱歌很冷静，理智的声音里却有着火样的热情。1988年，该是属于叶欢的一年。她推出的两张专辑《放我的真心在你的手心》和《记得我们有约》在台湾成功大卖，并且两首主打歌经久不衰流传至今。前者的文案中写道：“心事太长，专辑却有限，属于现在与古典的纠结，属于东方与西方的牵拌，要在十首歌中完整表达，是件多么微弱的冒险。”值得推荐的是《人生如梦》，带着几分怀旧复古的味道，叶欢用着惆怅的声音道出了“人生的梦，总是一份欢喜一份愁”的至理。还有《时间带不走空间》音律轻快流畅，将前几首歌延伸出的淡淡孤独哀伤情绪一扫而空。
　　　　叶欢给人的感觉，一直是体格柔弱而性格强烈，这样不似常人的组合，带给她不少痛苦，但也考验了她在艺术上的才情掌握。叶欢是个直觉性的歌手，外型虽给人一股冷艳的感觉，但在她的歌声中却隐隐地透出悠悠的雅致，在她演唱的歌曲中一直维持着一定的水准。她的歌声令人过耳不忘，最主要的是她能够贴切的融入曲中，利用她纤细的思维及感觉将歌曲拿捏的恰到好处，时而激昂、时而轻盈、时而感伤、时而无奈，极多元素的表现技巧。　
　　　　《记得我们有约》让更多的人记住了她，成为了脍炙人口的经典之作。作品的词写得温暖实在、感人肺腑：“当灯火渐渐熄灭，忍不住多看一眼，那条从最初到最后的地平线，带我走过旷野，带我走出黑夜，给我爱给我思念。记得我们有约，约在风雪的另一边，所有的心都睡着，还有我们迎向蓝天。记得我们有约，约在日出的那一天，就在誓言的终点，以爱相见”。2003张清芳的光阴演唱会上，就是以这首作品作为压轴曲目。已经走远的陈志远老师在台上演奏钢琴，然而张清芳缺少叶欢音声中那种自在惬意的悠扬味道，所以并不如原唱那样牵动人心。该张专辑中同时收录了童安格与她合作的《夜街》以及另一首瞩目的歌曲《意乱清迷》，两篇作品一气呵成，有种非同一般、固执己见的深情。
　　　　　　1989年仍是飞碟为她推出《谁在秋天捡到我的心》专辑。从封面到所选歌曲都有着萧瑟凄凉的飒飒秋意，同名主打歌翻录了钢琴家George Winston的作品《Some Children See Him》，前奏就仿佛将人置身森林绿荫深处，一闭眼，沁人的凉意以及重重的迷雾跟随歌声融入心田，值得安安静静地聆听。无怪乎获得当年第二届金曲奖“最佳录音奖”及“最佳单曲歌唱录影带影片奖。
　　　　　　随着1990年的《珍惜我所有的感受》，1993年《一生美丽一次》到1994年《你让我悲伤又欢喜》以及《爱疯了》专辑的相继出品，叶欢用自己温情的声音和歌里那种不变的执着带来越来越多贴切反映当代人情感问题的音乐作品，无形中附加了一种幻想与憧憬。其中《你的宝贝》的“男孩像你，女孩像我”温馨情浓；《我要给你一个家》的“你为我失去一点自由，因为我知道我值得。我为你付出我的所有，陪着你吃苦享乐”的柔情似水。与姜育恒合作一曲《天天等天天问》更是将两人的唱功发挥到淋漓尽致，姜育恒深沉伤感的音色配上她弥漫恬静梦幻的韵味，让人倾听入神。自然不能忘记她与王杰合作的《你是我胸口永远的痛》。“夜里有风 ，风里有我，我拥有什么，云跟风说，风跟我说，我能向谁说。不想从前，不谈未来，我为谁等待，不要你懂，不怕人说，让爱随风沈默”。男声与女声一样铿锵坚韧，激情高亢，有着强烈的震撼力。
　　　　后来，飞碟唱片公司终于不再成为台湾流行音乐的指标了。姜育恒痛饮着爱情的苦涩与生命的浓烈引退商界，有着宽厚嗓音的苏芮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雨生成就了梦想飞上月球，林忆莲改投滚石成为了李宗盛笔下一枚重要的煽情棋子，起初平淡自然的蔡琴向美声唱法进军，王杰在自己独树一格孤独沧桑的形象中回不了头，童孔被他的声音撕裂消失，而一度叱咤台湾乐坛的东方快车开不起来，改投EMI也没挽回事业的颓势，让我疯狂迷恋过的小虎队成了被遗忘的角落。一场游戏一场梦，飞碟在推出叶欢最后一张专辑《爱疯了》后，与她同时销声匿迹了。
　　　　　繁华落尽，依旧傲然伫立，“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旧时天气旧时衣，点点滴滴成追忆”，重新倾听叶欢的歌，放她的歌声在我的记忆，自然会有一种金曲辉映欢颜之美。
　　　　
　　　　三、杨庆煌的青青校园
　　　　
　　　　闲来无事，输入“会有那么一天”五个字，却误打误撞闯进了杨庆煌吧。忽然惊讶，喜欢他的人还是那么多，许多歌迷甚至强烈要求某一大牌音乐栏目邀请杨庆煌登陆央视。
　　　　我就是特别喜欢他的那些人中的一个。除去偶尔的怀旧情结，只要在校园时代与民歌运动有些关联的歌手或歌曲，都会流光溢彩。
　　　　凭借1987年《年轻的战士》、1988年《会有那么一天》、1988年《再度出击（黑胶版）》、1989年《心爱的小镇》、1990年《别说爱情》、1991年《我是真的爱着你》六张专辑，进入了一代人的青春记忆。在我爱歌的少年时光里，我完整收集到杨庆煌的6张专辑。
　　　　从我1997年离开华大至今已有14年的时光了。我也无聊地再算算，从小学到大学，共有15年的时间是在校园里度过的。也许跟许多人一样吧。这未免也觉得是一件悲哀的事。但想起台湾流行音乐一直贯穿于我的学生涯中，也不免突然觉得平时嫌弃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于庄重背后也透露出一点点绯红的色彩出来。这其中，最让我怀念的，还是1988年就读安溪一中的初中三年时光。
　　　　在那凤山山麓，在我那低矮、陈旧的班级后面，在我上课时目光能及的后山，是一片绿油油的龙眼树林。没有上课的周六的早上，我喜欢拿着一本英语书本，带上耳机和练习听力的英语卡带，独自一个上山去。在我那军绿色的书包里，除了英语卡带，更是少不了杨庆煌的的专辑。那时太阳初升，青草有着露珠的光彩，空气里有树叶的清馨。一边听着杨庆煌的歌，一边沐浴着早上清新的鲜活空气。我常常觉得植物不但是有生命而且有精神，仿佛身边那些龙眼树跟我一样，听着杨庆煌的歌显得那么的妖娆和招展。那真是一种感知的能力。年岁渐长，这种能力就渐渐地隐退消失了，就像杨庆煌美妙的歌声消失一样。
　　　　 那段时间，甚至在更长的时间里，我最喜欢的是那首叫《菁菁校园》的歌。“校园的钟声叮当叮当/交织过多少美梦/寒窗的日子早已远扬/回忆就是神伤.....”每次听到这首歌，我都会忍不住闭上眼睛轻轻地唱上几句，瞬间进入回忆，又瞬间感受到那段清涩年代里所特有的真诚与纯净。
　　　　 发表于1988年《会有那么一天》专辑里的《这种心情》，印象里没有第二首中文歌可以如此清楚地把恋爱时那种紧张、不安、兴奋的心情写得如此维妙维肖。 “把我的心情整理/再提醒自己冷静面对她/……夜晚充满着星光/想给他一个惊奇的电话/我心好慌/又要等待/一个回答/.../我害怕交错的目光/会让我的心茫然/内心的期待/却又闪闪发光/有时候不太明白/为何要说谎来骗自己/又想赞靠近/又想躲避/这种心情。受这首歌的影响，我也模仿了歌中那种韵味，稚嫩地写了一篇散文《纯情望眼镜》，第一次发表在市报上，第一次领取到了5元钱的稿费。
　　　　 还有那首描写友情的歌曲《心爱的小镇》。我刚来到的时候/是如此的陌生/冷冷的冬夜雨落/没有一个朋友……韵味无穷的意境，让情窦初开的我们惊艳不已。23年后，快乐女声曾轶可发表了《夜车》，同样再现艺术本质相通的微妙光华。
　　　　那时的杨庆煌，差不多就是我们心中的偶像了。健康、开朗而且有一些些的忧郁。
　　　　对很多70后的歌迷来说，杨庆煌的歌是一架时空转换器，只要几个音符，就足以在身侧布置起铃声叮当作响的菁菁校园、街道上烧树叶的烟、毕业联欢晚会、以及深夜里遥望过的灯。也许正是这样的重任，令他不堪重负，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形象太过稳固和深入人心，所以截断了他在音乐上转型的可能。于是，他渐渐从歌手的行列里消失了，尽管此后他其实并没有离开娱乐圈，甚至露面更加频繁，演电影、长篇大论地演台语苦情戏、主持综艺节目，但是，他的声誉、他的事业、他所得到的爱戴，都是建立在音乐的基础上，离开音乐，就等于他的消失，看苦情戏的人，不会在意他，在意他的人，再也无法把他和那个总是穿着灰布长衫扮演深情丈夫的人合为一体，更别谈我们这一代在懵懵懂懂的少年时光里天天泡着他的歌的爱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