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天上见》：灰色时代里的温馨亲情

作为一部演员转型的导演的处女作，蒋雯丽的这一部《我们天上见》更多的是给人以“惊艳”之感。这种“惊艳”，倒不是说这部电影的的影像有多么华丽，恰恰相反，影片无论是从叙事，还是色彩运镜等等方面都保持了一种冷静和平和，让观众在安静中享有一份感动。此外，这种“惊艳”，更多的来自导演对于影片的整体把握和影片中所透露出来的在运镜、色彩等技巧方面的成熟，当然，最重要的，在于蒋雯丽对于影片节奏的把握，以及影片平淡叙事下所隐藏出来的感情与时代感悟。在2010年这个即将过去的年份，有太多烂片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但最终结局大多沦为口碑与票房的双重炮灰。而这一部《我们天上见》，虽然在商业上难言成功，却是这一年里最为出色的国产影片之一。

在这样一个浮躁与急功近利的国产电影的商业氛围里，投拍这样的一部几乎“毫无炒作点”的影片，确实需要很大勇气。可是作为一位资深演员，蒋雯丽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艺术表达方式。当然，谈到蒋雯丽肯定离不开顾长卫，这位坚持一贯的艺术表达的资深摄影师和导演对于自己妻子的影响肯定难以忽视。二人不久以前合作的《立春》里，顾长卫还是以其一贯的冷静方式表达了对于社会变迁下艺术群体所面临困境的痛苦与尴尬，具有深刻的反思在内。而蒋雯丽则不惜自毁形象，在影片中出演了一个满脸雀斑、身材走形的女歌手，用她精彩的演绎来表现了一个满怀希望的歌者最终梦想破灭的悲剧，赋予了这一角色深刻的社会内涵在内。在一定程度上，这种“夫唱妇随”的特点也决定了本片的艺术气质。

不过，作为蒋雯丽的导演处女作，可能也是顾忌到了自己丈夫的影响力会对自己的作品造成一定影响，因此，在本片的前前后后的字幕列表中，几乎没有见到任何地方有“顾长卫”三个字的影子，就连顾长卫一贯擅长的摄影方面，也未曾有任何指导性的挂名在内。在这一意义上，蒋雯丽还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获得外界的认可，而不仅仅是在依靠着自己丈夫的阴影中生存。就这一点而言，这部影片具备了极浓的蒋雯丽个人色彩。这种个人色彩，不仅仅体现在影片本身就是以蒋雯丽自身的经历作为主线，具有较强的个人自传意义上，而且更重要的，在于影片所表露出来的女性化的叙事与细腻上。

本片是一部节奏缓慢的影片，在一定意义上采用了直线叙事化的方式，更多是像一本怀旧色彩浓重的回忆录。但是影片并不沉闷，重要的是，这恰恰是一部以细节取胜的影片。影片以第一人称的叙事回忆作为引导，带领观众回去到那个“史无前例”的时代里一对老少相依为命的若干年命运。影片中处处充斥着一种对于往事细节的回味，而且也恰恰是这些细节将影片中人物的性格特征表露无遗。影片中的姥爷形象几乎完全依靠一些琐碎的细节来展示：戒尺代表了一种严厉，而洗澡则是一种关爱，分瓜给邻居是一种和睦，而商店还账是一种守信。此外，还有对于自己事业的热爱和对于国家的忠诚等等。姥爷的这些品质，无一不是通过一系列细节得以展现，令人印象深刻。当然，影片最动人的还是这一老一少之间的亲情。在这个特殊的岁月里，这种姥爷与外孙女之间的情感完全具备了“相依为命”的特征。而姥爷对于外孙女的呵护则成为影片中最为让人动容的情节。无论是在日常生活中对于外孙女的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为外孙女洗澡、缝补衣服的细节，还是对于外孙女品行上的影响，姥爷都是以一个年迈的老人的身份表现着对于自己下一代的关爱。在一定程度上，在那个艰难的岁月里，这一老一少的生活完全成了一种彼此心灵上的依靠。对于外孙女而言，姥爷是她成长过程中一个永远难以忘记的记忆，这种深厚的亲情是她一生的财富。

整部影片在一种稍显缓慢却充满温馨与辛酸的过程中发展，就像让观众在欣赏一首节奏缓慢却沁人心脾的乐曲。剧中人物和事件充满了生活气息，让人沉迷在其中不能自拔，而影片中透露出来的浓浓亲情又让人动容。影片最后，姥爷离开了世间，电影没有表现什么样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是用女孩独自一人站在大雨中默默看着载有姥爷棺材的汽车驶过自己身边的画面来表达着一种生离死别的伤痛。这种极度克制却又在画面下难以隐藏的巨大伤痛和悲伤却是影片最为动人之处。

除了感情，影片在摄影以及色彩的运用上都令人惊叹。这个部影片在一种淡淡的暗色调中缓慢发展，带有浓厚的怀旧色彩。大量接近油画画质的色块运用使得影片始终在一种稍显压抑却又暗含温馨的氛围中发展，与影片的整体时代环境和影片的主题极度吻合。在一定程度上，影片将一个女性导演的唯美与细腻展示的非常出色，细节之处的功力体现的尤为明显。在一种怀念而又沉迷的心态中，观众和导演一起回到那个时代的氛围中去，感受那个动荡时代中仅有的让人感受温暖的亲情。

要说本片的遗憾，也不是没有，最大的当属于对于时代反思表达的不详。当然，这一方面与影片导演的女性视角和主题表达有关，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人人皆知的表达限制问题。对于这样一个特定时代的表达，一直以来是一个敏感的区域，在审查上也是重点照顾的对象。在影片中，蒋雯丽刻意淡化了许多对于时代的烙印，却又无法排除那个纷乱时代对于自己内心触动以及创伤。影片中对于外孙女在学校以及舞蹈学校遭遇的种种不公正待遇做了表达，当然还有一个女孩的意外死亡带来的心理阴影等等。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暗示着一个非人非鬼的时代下对于人性的摧残。也只有这些隐含的对象的表达，也使得这种老少之间的亲情与呵护在一个非正常的艰辛年代里显得更加令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