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没有你》：残酷现实里最坚强的父亲

《不能没有你》：残酷现实里最坚强的父亲

    对生命的深刻领悟，必与苦难有关。任何浮于本真之外的饰物，都与生命的真谛相距甚远。只有体会关乎苦难的一切，才是完整的人生，这样的人，在台湾电影《不能没有你》中，男主人公李武雄算一个。

这种苦难的第一层，通过展现李武雄恶劣的生存环境准确地传达出来：老婆跑了，与七岁的女儿妹仔相依为命，蜗居在残破的码头仓库，冒着生命危险干着抽取货轮油污与焊接、拆卸废弃轮船的工作。苦难，不仅于此，因为和老婆没有结婚登记，他与女儿的父女关系竟然得不到法律认可，从而影响到户籍登记、妹仔读书以及作为父亲的合法监护权等现实问题。与苦难相随、仅存的是温暖的父女俩的真挚情感，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李武雄和妹仔生命得以延续下去唯一的理由。再匮乏的物质生活也没有令父女俩失去对生活的勇气。

影片是黑白的，取材于真实事件，导演力图最大的还原真实。在影片中，我们看到了无与伦比的生活质感，尤其是黑白的影调传递出的生活重压，令观众切身体会到生存的残酷。但那抒情的钢琴配乐，却不时地带给观众心灵的慰藉，也许生命本身就是沉重和轻松交织，快乐和悲伤共舞的状态。

影片的叙事主线就是李武雄和妹仔千方百计要解决户口登记的问题，这是一个有关法律、社会制度的问题，本来合情的东西却遭遇了不合法的尴尬境地，李武雄按照正常的途径去申请自己的权利，却掉入了永远无法解决问题的漩涡当中，社会制度中的弊端终于逼着李武雄采取了最极端的手段——在台北市区一天桥上作势自杀，由此引来了新闻媒体的关注。这是一个走投无路、充满绝望的人之无奈之举，是其苦难人生的第二层。

非常喜欢影片中的很多场景，构图精致，意蕴无穷。比如李武雄携妹仔在立法院门口等人的画面，将父女俩安排在左边远景处，近景处则是一个硕大的“立法”二字的标牌，父女俩卑微的社会地位一目了然。

影片中展现父女俩彼此依赖的画面，最动人的就是每次李武雄下海作业，摄影机从水中以李武雄的视角仰拍妹仔以及妹仔俯视海面的画面。而此时连接两人的那颗通往海面下的、妹仔握在手里的氧气管，这颗关乎性命的管道，正是父女俩彼此“不能没有你”的生动隐喻。

在李武雄和妹仔骑摩托车往返于高雄和台北时，展现沿途的景致和人物面貌时，镜头语言与小津安二郎的《晚春》中，纪子和父亲从奈良到东京的段落，总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相似感，感觉很朴素、很有嚼头。

在很多组画面中，总是把李武雄置于一个有前景饰物挡住的后景当中，这些饰物有玻璃门上的图案，有框架等，这种构图突出了李武雄的猥琐和渺小，使人物处于被困囚的状态，传递出人物的无助感，令观众对人物的悲惨遭遇感同身受。


我们看到李武雄采取了一种极端的手段。这次观众们不能像丹泽尔华盛顿在《迫在眉睫》那样感受到鼓舞和激动，在那部电影里，丹泽尔同样遇到了无法解决的现实问题，他拿起枪，用暴力手段挑战了社会秩序，最后居然全身而退，获得了法律的同情。这次在台湾发生的事情，就没那么故事化。同样是一个父亲的行为，甚至于还不是暴力事件，不但得不到民众的同情，还遭受到法律的惩罚，这不仅是国别的差异，更是两种文化下电影人对人生的态度。我既能在《迫》片中感觉到作为人的尊严，又能在《不》片中认同现实生活中太多人面临的无可奈何的困境。前一部电影虚幻，给人希望；后一部电影真实，给人坚强。李武雄面对残酷的生活，他依然坚挺着活了下来，因为他有最大的精神寄托——女儿妹仔。影片最后在父女俩重逢中划上句号，给出了这部沉重电影里的一抹亮色。